离酒

19.

 

 

吴邪其实是很心动的。

既为张起灵的爱意心动，也为零代言费而心动。毕竟作为一个小老板，肯定是把成本押得越低越好的，但就算张起灵和他关系极好，吴邪也不会太占对方的便宜，该给的一样会给，最多厚着脸皮打个折扣而已。不过张起灵却直接把这个给免了，吴邪觉得要真这么做的话，他是不是太过分了些，因为就算没有代言这事儿，他吴邪也一样是属于张起灵的。

“谢谢你。”吴邪亲了亲张起灵的鼻尖，“不过这事儿不急，找上刘丧再仔细谈谈吧。”

张起灵：“我不介意代言费。”

“我知道你不介意，不过不行啊，你花钱的地方那么多，团队什么的也得花钱嘛，就当是我给你买水军了。”吴邪揉了揉鼻子，有些不好意思，“至于我嘛，我随时随地都可以给你的。”

张起灵便笑了。

“睡觉！”吴邪拍了拍身边的人，“对了，明天下午我可以去看你演戏吗？”

张起灵：“可以。”

吴邪想，如果有意思的话，他也可以考虑找胖子合作，尝试投资一下电影的。

陷入黑暗之际，吴邪明显感觉有人抱住了自己，那手臂修长而有力，轻松箍住了吴邪的腰，而后对方把脑袋搁在吴邪的肩上，似乎把吴邪当成了一个巨大的毛绒玩具。

吴邪趁机摸了把张起灵那毛茸茸的头发，嗯，发量很足，手感真好。

 

待吴邪醒来时，身边的人已经不见踪影了，他倒也不急，爬起来刷牙洗脸，从浴室出来就碰上了刚回来的张起灵。那人穿着一身黑色轻便运动装和一双白色运动鞋，有些长的手指勾着一个塑料袋子，里面装着吴邪的早饭。

吴邪直接从张起灵手里取走了自己的豆浆，把油条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这么早又去跑步了啊，不多休息会儿吗？”

张起灵：“习惯了。”

吴邪把豆浆放在茶几上，随手打开电视，这时候大多数都是晨间新闻，也没什么好看的，吴邪只好点开了某少儿频道，看起了《小猪佩奇》。

看了两眼粉红小猪，吴邪就不由自主地被张起灵给吸引了，那人大大咧咧地面对着自己脱光了自己的衣服，不一会儿就只剩身上的浅色内裤了。吴邪不是第一次看张起灵的裸体了，但每次看都会感到过分着迷和热血沸腾，他叼着半截油条，立刻站起来把刚拉开了的窗帘“唰”一下地拉紧，整个房间顿时变得昏暗一片。接着他感觉到背后有一股热源，明显是张起灵紧紧贴着自己，然后把他环抱在怀里了。吴邪便转过身来，把油条咽了下去，张起灵的手指在他的脸上描绘着精致的五官，顺着眉骨和高挺的鼻梁而下，待摁在柔软的唇上时，力度不觉加重了些。

吴邪咬了一下张起灵的手指，说：“你要把我在这里就地正法了吗？”

房里光线太暗，他实在看不清张起灵的眼神，只晓得对方的手指在自己的唇上来回摩挲了好一会儿，才听到对方道：“我还是……比较喜欢我们家。”

吴邪轻笑：“我也是，我还要把当年结婚买的那套大红色的被套给换上。”

当时买的蚕丝被也没来得及派上用场，就被吴邪给换下去了，之后就再也没用过了。

张起灵：“买套新的。”

吴邪：“好，我回去就买。”

接着张起灵的手指掐着吴邪的下巴，倾身吻上了吴邪。过了一会儿他才松了手，仿佛有些嫌弃地说：“油腻腻的。”

吴邪笑了：“谁让你非要逮着别人吃东西的时候亲老子，嗯？”

吴邪的手在张起灵的背上摸来摸去，又把对方的内裤给扯掉了，还趁机在对方的臀部揉了好几把。

张起灵的声线有些低沉：“我把代言的事儿和刘丧说了，他下午飞过来。”

吴邪的手一顿，心想张起灵这也太兵贵神速了吧，他昨晚就是那么一提，这人今天就已经把事情推上日程了。

吴邪：“他答应了吗？难道没生气？”

张起灵：“他不敢。”

吴邪便噗嗤一声笑了。

“那我去通知坎肩把合同也带过来，具体安排让刘丧和他沟通吧。”吴邪说，“至于代言费……”

“随你喜欢。”张起灵松了手，“去洗澡了。”

 

张起灵洗完澡以后换了套潮牌卫衣和破洞牛仔裤，配上鸭舌帽显得人似乎年轻了几分，就是眼神还是一如既往地淡漠，一副看破红尘的模样，反而和这身青春洋气的搭配添上了奇异又独特的色彩。吴邪时常觉得张起灵是抓不住的，丝毫不夸张地说，那人就是跌落凡尘的谪仙，但吴邪能觉察出，张起灵看其他东西时和看自己的时候的眼神，是截然不同的。

离张起灵工作还有些时间，在酒店里玩手机又确实无聊，吴邪问张起灵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好逛的，张起灵也没想出来，只好跟吴邪说可以在影视城里到处走走。

这影视城面积极大，有属于各种朝代各种年份的建筑景区以供剧组取景拍摄，张起灵来这边的次数并不少，也算是熟门熟路了。但吴邪是第一次来这边，张起灵便只能暂时充当导游了。

当然吴邪也不在乎什么景色风光，他就是想和张起灵到处溜达而已。

这天天气不太好，风特别大，影视城里游客也不算多，戴着墨镜和帽子的张起灵牵着吴邪的手到民国街景处漫无目的地游走。可能因为没有人觉得张起灵会牵着谁在影视城里参观，竟然好像也没有人认出来。

吴邪还笑着说：“是不是你太久没上热搜了，所以都没有人记得你了啊？”

张起灵摇了摇头，大概表示不清楚，或许是不太介意。

 

这民国街景并不使人感到陌生，吴邪时常在不少国产剧里见过这场景，尤其是谍战抗日剧，因为他爸妈没事儿就看这种剧，小时候在家陪着看电视，也看过那么几部戏。就是在电视上这些街景都显得热闹非凡，干净整洁，现在没有什么人了，东西摆得东歪西倒的，倒是透出了一股破败落魄之感。

走着走着吴邪就看到一辆人力黄包车被随意地丢在大马路上，坐垫倒还算干净，可能因为时不时都有游客爬上去坐。吴邪闲着没事儿，便也爬上去体验了一把，说：“那个谁，拉我一程。”

张起灵倒也上道，一声不吭地就跑到黄包车前头，轻松就把车给提了起来，吴邪坐在上面吓了一跳。

吴邪：“这真能动啊？”

张起灵：“自然。”

说着他就站了起来，把车给拉跑了，两个大轮子骨碌碌地转，吴邪坐在上边儿觉得还有点儿意思，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民国时代的贵公子了。

张起灵拉着吴邪跑了一小段，吴邪就说：“好了好了，停下吧。”

张起灵便停住了脚步，轻轻地放下了前端把手，然后听见背后的人问：“要多少钱？”

张起灵转身给他比了个巴掌，吴邪：“哦，五块钱是吗？”吴邪从钱包里掏出了十块钱，直接塞张起灵手里了。

吴邪：“多出来的五块是小费，不用找了。”

张起灵摇了摇头，说：“是五个大洋。”

吴邪轻哼一声：“没有大洋，爱要不要。”

张起灵觉得吴邪这有点儿小脾气的模样可爱得很。

 

这时候有个穿着蓬蓬连衣裙的女孩子走上前来，小心翼翼地问：“你好，请问……你是张起灵本人吗？”

张起灵反应奇快，薄唇微启道：“不是。”

这女孩子的同伴也跟上来了，道：“可你长得真的很像啊。”

张起灵坚持否认：“认错人了。”

“真的吗？可是真的好像啊……”女孩们窃窃私语，“我就是他的粉，不会认错的……”

“可是张影帝不至于骗人吧？！”

张影帝一副“我不知道你们在说啥”的神游天外的模样，他的模样实在太过淡定，淡定得毫无破绽，刚才还很笃定的女孩子们忽然竟有些不自信。而吴邪看着张影帝在自己面前骗人就想笑，但又不能笑，憋笑憋得几乎内伤。

张起灵：“我是照着他的脸整的。”

吴邪开了口：“是的，因为我太喜欢张起灵了，所以我让我男朋友按着张起灵的脸整成这个样子了。”

他跳下车抓住了张起灵的手，说：“都喊你别整得一模一样了，现在好了，整天被人追着要签名和合照。”

张起灵敛目：“下次不敢了。”

吴邪佯怒：“还有下次？！”

“没有了，”张起灵柔声说，“别气了，宝贝儿。”

这几个女孩在此时此刻忽然想通了：嗯，这一定是假的张起灵，高岭之花的张影帝怎么可能给人当车夫，还随随便便地喊人宝贝儿呢？！

 

 

20.

 

 

两人差点儿就被识破，也不敢在影视城大大咧咧地参观了，生怕张起灵又被围观。他俩匆匆吃了个午饭，张起灵便又要去拍戏了，小助理还给吴邪弄了个工作证，假装是张起灵的另一个助理。吴邪觉得这挺好玩的，虽然他现在和张起灵的关系好了很多了，不过也懒得四处声张两人的关系。

吴邪和张起灵觉得，要是有人问起那就回答，没有人问那就让他们猜去吧。

吴邪给张起灵理了一下头发，便看到霍玲带着助理和经纪人进来了，霍玲一瞧见吴邪，笑脸立刻收了起来，吴邪真实感觉到对方对自己的不喜。导演开始嚷嚷，喊全员准备开工，张起灵说我去了，吴邪点了点头，笑着说：“去吧。”

他以前从未见过张起灵工作时的模样，都说认真专注的男人最迷人，吴邪认为这话是对的，哪怕此时的张起灵正深情款款地看着霍玲，吴邪都只顾着把目光落在对方身上，然后不由自主地忽略了女主角。

摄影棚里很安静，吴邪刚开始还看得起劲，看久了就未免觉得有些无聊。霍玲和张起灵的对手戏还好，但一到女二的对手戏，导演就频频喊停。这女二号虽长得娇俏可爱，无奈演技实在有待提高，笑得比哭还难看。吴邪听到张起灵的助理在角落跟自己小声说，这女二号的演员有点儿背景，剧组不敢得罪她背后的大老板云云。恰逢今天的霍玲心情特别不好，她出身不错，本就有些小姐脾性，在NG了十数次之后终于受不了，劈头盖脸地就把对方给骂了一顿，骂得对方都哭了。

吴邪看着都觉得尴尬，张起灵则在旁边发呆，一如既往地事不关己，尤其对比起安慰女二号的男二号，张起灵简直冷漠得像摄影棚里的一大块冰雕。

吴邪摸出一包烟，跟助理说自己出去透透气，然后便走了。

 

走出摄影棚，吴邪随便找了个无人的角落，抽出烟盒里的一根烟，叼在嘴上，并点了火。

坎肩跟他说已经买好了飞机票，晚上约好了刘丧，到时候他俩加上吴邪张起灵一起吃个晚饭。坎肩对于吴邪这么轻易就谈拢代言一事表示惊叹和佩服，吴邪没说什么，就说他和张起灵有点儿交情罢了。

待吴邪抽完烟再次回去摄影棚，张起灵已经坐在旁边休息了，可能是戏份暂时拍完了。吴邪看着其他助理给自家“主子”揉肩按摩的，便也学着把手放在张起灵的肩膀上，给他按摩放松肌肉。

吴邪弯腰低声问：“力度这样可以么？”

张起灵点了点头。

吴邪：“刚才看你用剑，手还好吗？”

张起灵：“没事，我很小心。”

吴邪便也放心了，这里揉揉那儿捶捶的，学得还有模有样。

吴邪：“晚上和刘丧还有坎肩他们吃饭？”

“嗯。”张起灵问，“是不是很无聊？”

吴邪便笑了，每一项工作做起来都是枯燥无味的，无论什么都一样，只是如果热爱这份工作，痛苦会减少几分罢了。

张起灵跟吴邪说，要是觉得无聊就回去酒店睡觉吧，不过吴邪拒绝了，说我就想多看看你，张起灵心一动，便由着他去了。

 

谢天谢地，张起灵今天的戏份不多，拍摄也尚且算顺利，收工了之后就和吴邪去吃饭。这会儿更多人留意到吴邪了，但张起灵大概太高冷了，竟然没有人敢当面过来问吴邪的身份。

他们出了影视城便上了保姆车，刘丧已经在车上了，看样子还不大高兴，吴邪可不管，笑眯眯地看着他，看得刘丧把头扭过去了。

吴邪：“你这什么态度，谈生意呢，还想不想赚钱了？”

刘丧：“你还好意思说呢！”

吴邪：“我怎么了，我又没威逼利诱！”

刘丧还想说什么，张起灵在旁边淡淡地道：“不关他的事，我自己要接。”

刘丧：“……哼！”

偶像都亲自开口维护那个小妖精了，他还能怎么着？！

一行人到了饭店，直接便进了包厢，坎肩下了飞机就直接前往饭店了，菜也早已好了，就等着人到齐便上菜。

众人见面寒暄后便坐下开始用餐，张起灵这人挺食不言寝不语的，该说他平时都不爱说话，吃饭的时候就更沉默了。刘丧虽然一开始不大乐意帮张起灵接这个代言，但既然影帝非要接，那他也只能认真去谈。在这方面张起灵还是挺信任刘丧的，所以没有什么可说的。至于吴邪，他自认自己不过是个投资商，合约和推广事宜他不清楚，更不想指手画脚，于是一心一意地给张起灵剥虾壳。

坎肩在聊公事之余，不觉扫视到了张起灵和自家老板的一举一动。他又不傻，这两人身上的粉红泡泡简直多得溢了出来，举止亲密不说，张起灵看着自家老板的眼神可叫一个情意绵绵，压根不像朋友之间的感觉。

作为一个直男，坎肩总感觉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哪里不对。直到看着两个人进了酒店同一个房间，他才忽然猛地醒悟过来：这两个人有一腿？！

他忽然后悔为什么要和老板住同一家酒店呢？不然的话，他也不会发现这个秘密了，秘密这东西并不是知道得越多越好，尤其是这种疑似“我家老板可能是张影帝的金主”这种秘密，就让他非常非常地震撼，也很想找个人说一说，可是偏偏，他又不能说！

原来张起灵是个基佬，他还和我们吴老板有一腿。可他明明已婚了，那么……

吴邪……是男小三？！

坎肩觉得今晚，注定是一个不眠夜。

 

第二天一大早的，张起灵就去拍戏了，吴邪已经看过张起灵拍戏了，觉得确实有些无聊，便懒得跟过去了。

坎肩去找吴邪的时候，穿着浴袍的吴邪瘫在床上玩手游，跟一条没有骨头的蛇似的。浴袍微微敞开，露出了一小部分白皙的胸膛，上面赫然有粉红的痕迹，一看就是吻痕。

吴邪玩了一会儿觉得哪里不对，抬头望见坎肩傻傻地看着自己的胸膛，吴邪低头一看，老脸一红，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把浴袍捂紧了些。

张起灵昨晚几乎把他全身上下都给舔了一遍，连小吴邪也没放过，还用牙齿啃啃咬咬的，吴邪后来累得浑身发软，那人也不肯撒手。吴邪觉得很委屈，他也没干什么啊，最多是吃饭的时候故意用鞋撩了下张起灵的裤脚而已。

到底是哪来的错觉会让他会以为闷油瓶是性冷淡呢？

都是成年人了，吴邪也不想欲盖弥彰，只好说：“咳，他比较猛。”

坎肩：“？？？”

这话一出吴邪就想给自己扇个大耳光子，这是什么基佬发言啊！？

吴邪脸微微发烫，坎肩说：“哈哈，年轻人，正常现象。”

“嗯。”吴邪故作淡定，“找我有什么事吗？”

“老板，我昨天想了这事儿想了一个晚上了，其实我也知道不应该对您的私事指手画脚，也绝无半点挑衅您的意思，不过……”

坎肩挠了挠头，吴邪又看回了自己的手机，说：“我最讨厌别人说话绕弯子，直接点吧。”

“唉，就、就你跟这个张影帝那是……”

“对，”吴邪直截了当地说，“我俩上床了。”

“可他有对象了啊。”坎肩说，“我不说别的，就从我们公司的利益角度出发吧，我们这才刚和张起灵签了合同，可要是一不小心被记者发现了你俩的关系，那我们的产品也要跟着倒霉了。”

吴邪愣了一会儿，忽然笑了，笑得花枝乱颤的，眼尾处有细细的浅纹。吴邪不算年轻了，可坎肩不否认，他的老板看上去挺迷人的，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成熟男人的韵味，也难怪那个眼高于顶的张影帝会稀罕。

 

吴邪走下了床，到窗边给自己点了根烟，道：“你觉得……我是小三吗？”

难道不是吗？坎肩心里是这么想的，可他不能这么说，只得委婉地道：“指不定……你俩是真爱？”

“是啊，不然我也不会和他搅和在一起了。”吴邪手指夹着烟，坐到沙发上，并把长腿交叉搁在茶几上，“不做都做了，还能怎么着？”

坎肩：“那确实也没别的办法，但你俩这事儿肯定得小心些低调点，不然以后吃亏的还是我们自己。”

吴邪：“嗯，我知道了。”

坎肩叹了口气：“老板，你到底是认真的还是玩玩儿的啊？”

“当然是认真的。”吴邪垂下眼，长睫毛的阴影落在脸上，看起来有几分黯然神伤，“我爱他爱得难以自拔，不要多说了，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离开他的。”

坎肩忽然觉得好可惜，为什么他们的老板那么好一个人，要当小三啊，但他还是站他老板那一边的，只好道：“嗯，那我只能……祝你们幸福长久吧。”

吴邪浅笑，道：“谢了啊。”